桃太郎

I'm not a dad yet

……这不是又过年了吗

不知怎么翻出了好多年前的一些废稿,貂尾续狗了一下,有女装内容,慎重。


许王 + 叶王



今宵多珍重






王杰希抵达灯火通明的宅邸时,黄昏时分竟下起了蒙蒙细雨,旧风潮的水池中央的人形雕塑在灰色的天幕下显得有些可怖,门童撑开一把黑色的雨伞,在空中划过一条倾斜的轨迹,遮在头顶。


他取出事先备好的请帖,裁剪得细窄的邀请函微微掀开一角,露出蓝色墨水的花体字迹。身份准备与入场安排由许斌一手操办,他从未质疑过许斌的能力和专业性——除了上次在他冷如利刃的注视下许斌依旧有条不紊地在他面前取出一条礼裙和首饰,高英杰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解释这次行动女宾身份对于接近目标的有效性。


“您先试试尺码怎么样。”


许斌在三面落地镜前举着衣架,袖口随意挽起露出小臂,站得笔直,像一棵树,或者一个温和的画廊管理员,或者一个精品家具店买手,总之不像犯罪团伙的核心成员。他两肩平坦放松,不急不慢的神情毫无破绽,手中优雅的衣裙在灯光下像一块精美可口的点心,饰有灰色珍珠和羽毛。


王杰希对着镜子松开领结,手指动作不耐又克制。


“换上备用计划。”


许斌说试试吧。


王杰希说不用试。


许斌说这是特别定做的。


王杰希说所以呢。


许斌说您试过肯定会喜欢。


王杰希说不行。


许斌注视着王杰希,手中的衣架没有动摇一分。


一旁的高英杰差点没直接跪下来。


天呐许哥,求你了,许哥,你可闭嘴吧别接话了。


王杰希绝非第一次领教到许斌足以将人脾气点点磨掉的耐心,这是干这一行可贵的素质,但不是用在将裙子挂在他房间角落里好几天这种破事儿上,更不是叫他用在伪装成他男伴时尽职尽责地下楼走前面上楼走后面为他开门接过他外套还不时地伸出胳膊肘耐心地等着王杰希挽上——并时常显得非常乐此不疲。


接近酒会的尾声时,王杰希突然改变计划决定先下手为强。在被几个壮汉喽啰拦在与目标两米开外,零点几秒内飞速地过了一遍各种可能性后,他正准备撩开面料光滑的裙边从大腿上摸出隐藏的手枪,一只手突然强硬地搂住了他的肩,重心不稳,被压在一个胸膛上。


以行为出其不意,心思鬼神莫测著称的微草话事人王杰希难得地愣了一下,抬起头,看到许斌干净的下颌线。


来得正好。他心想。


距离目标有四米远,离他上车关门还有大约六秒钟,面前有三个人,喷泉下藏了另一把枪。


他心底打好了算盘,侧过身,中指骨节上孤零零圈了一圈细戒指的左手攀上许斌的外套驳领,贴近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吐息刚好落在对方耳下,唇角有玫瑰冷冷盛开。他出门前坐在玄关处固定绑在大腿处的手枪皮套时,被许斌弯着腰轻轻扶起下巴尖,彬彬有礼地涂上了颜色——之后他频频从过路的餐盘上拿起一支香槟来试图吃掉。


就是现在。


在那群狐疑的壮汉面前,他看起来只是刚刚遇到情人。贴到颈边,无声地说情话,另一只手在视线的死角处拨开了大腿上的皮扣,指尖摸到金属枪身。


然而这个完美推进的计划,就在他对上许斌放低下来的眼神时,王杰希心知完犊子了。


倒数三秒前。


不会吧。


倒数两秒前。


开什么狗屁玩笑你他妈来真的吗。


倒数一秒前。


我要扣他工资。


计划A、Plan B和备用计划CDE统统流产,在意料之外的完美情况出现之前,手认命般从丝绒质地的外套上滑落垂下,细戒指上的碎钻划出一道算了真的累了的弧线,自暴自弃阖下的睫毛轻轻颤动。


“哈,这样吗,我当时以为您是想让我吻下去。”


在许久之后的新年饭桌酒席后,许斌架着王杰希出去醒酒时聊到他们的那一次共事。他刚刚发完红包,屋内还热热闹闹,袁柏清跳到桌子上面念抽奖名单,王杰希只觉得非常头痛。夜里的风拨乱他的头发,他们坐在山上公路边的长椅子上,能看到一整座城市。


“您这里——还有一点。”


许斌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边,王杰希抬起手用力地用袖口擦了擦,残留的口红印和皮肤表层的充血揉成一团,浅浅的浮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玩游戏时柳非抽卡牌抽到亲一下玩家5号,随后便看到王杰希没什么表情地亮出自己的卡牌,上面写着5。柳非脸上羞得红通通,嘴里说着哎呀这可怎么办,手里的动作却极快,从皮包里迅速摸出了一支唇膏胡乱地抹了一圈。在一片兴奋又不敢张扬的起哄声中,柳非羞答答地靠近王杰希,原本觉得随他们玩吧的王杰希瞥了一眼,没忍住偏了偏头,吧唧一声不掉色的口红印在了下巴边上,任凭他如何推也推不干净。


我这个年纪了。拿了纸巾反复试图擦拭下巴的王杰希心想。


算了,大过年的,算了。他又想。


“我那个时候给您涂上的,也是这款唇膏。”


凉风带走脖颈处多余的热度,王杰希靠在椅背上,正舒舒服服地放空时,许斌冷不丁地突然开口道。


“所以说,您那时喝再多酒,吃再多薄火腿和奶酪片,也没办法把它完全弄掉的。”


王杰希抹了抹脸,心想身边这个人再说一个字就把他年终奖扣光。大过年的。


许斌没有再说话,头顶上高大的庭荫树在夜风下哗啦啦摇晃着树枝。他垂下眼,瞄了瞄身旁又放空掉自己的王杰希,坐在黑暗中,呆呆地望着璀璨的城市夜景。他不知道王杰希还记不记得他最后是怎么擦掉嘴唇上残余的颜色的,或许记得,或许忘了,他这样从不回头的人。那天最后的最后,一切都幸运地尘埃落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他们游刃有余地从硝烟之中走出,像刚刚离开一场体面的酒会。他为他打开车门,正想问他一句等会想吃点什么时,王杰希突然靠近他,抓住了他的衣领,扯开他昂贵的衬衫领口,狠狠地在上面擦了一把嘴,玫瑰色的唇印模糊地落在了那里。他们身体贴得很近,王杰希头顶上的头发擦过他的下巴,火药味与须后水混合在一起,若隐若现。从此那件衬衫他挂在衣柜深处,再没有送去干洗过。


身后的门童收起雨伞,王杰希穿过了两层厚重的雕花大门,才得以一窥里面巨大圆形舞厅的全貌。他站在旋转的楼梯下,四周来来往往的男女们无一例外地戴着遮住半脸的面具,半推半就地对自己身份遮遮掩掩。他刚抬手调整了一下遮住眼部的黑色粗网纱,就看到一个身着高级礼服的老熟人,咬着细雪茄,松松垮垮地走过来。暗淡的灯光暧昧,现场小型乐队换了支轻爵士乐,楼梯下的阴影遮蔽了两个看起来可能是全场唯二没有乐在其中的人。


“你觉得你戴这个能起个多大作用?”


“失陪了,叶修先生。”


“还闹呢大眼。”


“……你到底想干嘛。”


“我刚就想来搭个讪,哪知道这么巧——咱们都几个月没见了能先把你的枪收起来吗。挺行啊,怎么把这玩意儿带进来的。”


“我不需要,有人会替我带进来。”


“都快过年了你也不歇歇,跟我去那边坐一下?”


“我现在没有空。”


“还盯着那个大佬啊。”


“……”


“王杰希你再这么盯下去人家就要过来找你了。”


“呵——想先干掉我?”


“瞧你这话说的,”叶修轻笑着凑近他耳边,“他分明是要把你绑在他床头上。”


王杰希突然回过头,鼻尖擦到鼻尖,令人有一秒钟心脏忘记跳动。巨大的水晶灯微微摇晃,墙灰从不断延伸的裂缝中扬扬洒洒落下,接着在惊呼和倒吸气中,连着绘满了天使的天花板一起砸了下来,尖叫声此起彼伏。山崩地裂中,叶修看到碎掉的灯火落在他眼里,平日冷淡的嘴角向上拉起一个几乎要暴露本性的弧度。


“那要看他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哎呀,狐狸尾巴出来了。叶修心想。


他拿到了保险箱内的文件后,在枪声中从阳台翻身跳下,穿过偌大庭院,往树林外跑去。身后汽车引擎声还在树林中回响,他找到了高英杰安排好在指定位置的摩托车,刚想跨上去,就听到巨大嘈杂的轰鸣声从远至近,胶得牢牢固固的黑发被风压吹乱,随意地落了在额头上。他看到一架直升飞机从天而降,探照灯打在他身上,叶修蹲在上面朝他懒散散地挥了挥手。王杰希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对方,叶修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话筒,敲了敲,朝他喊话。


“咳咳,这位先生顺风车坐不坐啊。”


你有病啊。王杰希挺希望此时手里能变出一个话筒。


然后他扔掉头盔,毫不犹豫地向他跑去。


新年的后半夜他接到叶修的电话,说要来接他。


“……接我去干嘛?”


“别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还不信我吗。”


叶修的话王杰希还是信的,毕竟当他以这样的语气说话时,身上往往都怀揣了价值不菲的消息。


上了车后,叶修开着辆劳斯莱斯下了山,七拐八拐上了空无一车的公路,沿着笔直的海岸线走。王杰希抬头看了眼车上的星空顶,又看了眼叶修。叶修清了清嗓子,解释说他车拿去维护了。


“这我弟的车,刚好就停在车库里,我就拿来开了。”


他当然没敢说这是他弟买来追女孩用的。


两人沉默了许久,叶修打开了广播,里面开始放新春音乐,叶修想换台,刚好碰到了王杰希不约而同往一个地方伸的手,两人又默契地同时收回了手,任由喜气洋洋的旋律充满了整个车厢。


“我们去哪儿?”


“这个——等下你就知道了。”


“你不会要带我去看海上日出吧。”


“说什么呢,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儿。”


“不知道,我在想说不定你知道个什么埋在海边岩洞里的宝藏之类的。”


“王杰希,王大眼小朋友,你今年虚岁多少岁啊你。”


“那这么晚了,我们到底去哪儿。”


叶修没接话了,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有点发虚,渗出一点点汗。他是真的准备带他去海边看日出的。


他们终于开到无人的海滩边,退去的潮水露出海底的礁石,远处海水边缘的云层渐渐泛白,破晓前夕的星星还未隐去,三三两两挂在幽蓝的天幕上。王杰希扭过头,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幼稚。”


“你幼稚!王杰希,你才是幼稚的那一个!”


他们靠在引擎盖上,车里的广播没关,热闹了有一阵的节日音乐终于被哈喽哈喽的电台主持人接替,一首流行乐后,开始与幸运听众聊新年愿望。


“先生您好,先给我们其他听众介绍一下自己吧。”


“涛哥你好你好,我姓张,弓长那个张。”


海水的味道咸湿,被风一波一波地吹来,巨大的海鸟盘旋一圈,落在礁石上,啄食藏在缝隙中的贝类。今年是个暖冬,叶修还是从车里取出了一条厚重的围巾递给外套单薄的王杰希。


“怎么穿这么少,小心得流感。”


“喝了点酒,一直觉得热。”


叶修点了支烟,海边风太大,火苗起不来,王杰希见状也伸手替他挡风。


“位置不好。”他咕哝一句,转向身边人的方向。点好了烟,一抬头便撞上视线。


“你这大小眼,感觉越来越明显了。”


王杰希懒得理他,把手收了回去。


海水与天空相接的地方终于渐渐染上了不一样的颜色,上方的云层像一片燃烧的黄金。


电台主持人还在语重心长地念叨,语调拖得又慢又长。


“新的一年有新的开始嘛,张先生,看新的书,爱新的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那涛哥我实在忘不掉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等着了,你明白自己的心意就行。”


“可我已经等了好多年了。”


“那你忘了她,继续自己的生活啊。”


“我做不到,这辈子可能都做不到了。”


王杰希轻轻笑出声,扯扯围巾盖住下巴。


“真有这样的人啊。”


有啊。叶修咬着烟心想。你旁边不就正坐着一个么。


“新的一年,有人拥抱新的开始,有人还忘不了过去,爱情的选择无分对错,为大家带来一首今宵多珍重。”


泛白的天空中火红的太阳终于从海水里缓缓升起,海鸟飞离礁石,一声长远的鸣叫融入海浪声中。清晨的空气仿佛闻起来都和夜里不一样,又凉又干净,没了夜晚潮水的海腥味。电台里开始放下一支歌。


“图什么。”


王杰希大半张脸躲在围巾下,随口的一句也闷在了厚重的羊绒里。清晨的海风粗粝地刮过皮肤,生冷冷地疼。


叶修意料之外地开了口。


“图个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呗,还能图个什么。”


叶修向后靠了下来,双手搁在脑袋下。


王杰希抿起嘴唇,勾勾手指扯下围巾,微笑地回过头看向叶修,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模仿电台主持人的口吻。


“那这位叶先生,你又在等什么?”


等什么?


背后的引擎盖还温热,叶修故作潇洒,抬起手投篮似地扔掉烟屁股,伸了个懒腰,看向王杰希。


等你开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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